很早以前,官渡吉鱼太神庙河对面的大沟口,有一家姓周的农户。当家的叫周明良,为人憨厚老实,一生勤劳,有薄地二十余亩,水田十七亩,三头耕牛,农具齐全,住房也还宽敞。算个富裕之家。
周明良夫妻两口生下两个儿子,老大叫周孝全,和他老子一样是老老实实庄稼人,只会使犁调耙,其它啥也不通。老二叫周孝忠,奸诈圆滑,很少务农,总在外边东游西逛。周孝全也从不靠伴儿,凭自己的力气来大包大揽,老二的活儿,他也全包了。老父周明良总吵老二:“你东游西逛咋法过日期?将来我死了,你们兄弟俩个分了家,你会喝西北风!”老大总是护着老二说:“爹,啥吵头?我兄弟力气单薄,做不了重活,就叫他歇着,有我哩。”
过不几年,周明良老俩口先后去世。周老头临死留下话说:“你们弟兄俩顶好不分家,里外都有照应。一个劳动好,心眼儿太实,过不了日期;一个聪明灵巧,就是不爱劳动,也难单独过日期。如果弟兄俩不分家,在一起互相有个帮助”。可是算帐不打算帐来。周老汉一死,没熬过“头七”,老二周学忠仗着自己心眼灵活,认为和老实砣子大哥一起过日子要背亏,大闹分家。老大伤心伤意地哭了一场。才同妻子商量起分家的事来。老大说:“小弟力气单薄,不善务农,我们要把底儿给他留厚一点,往后我们能帮助的,尽力帮助他。”“是啊,只有今生的兄弟,没有来世的兄弟。”妻子也贤惠地打着方圆,“我们是大的,任咋法也不能亏了兄弟。”“唉,啥法子呢?树大分杈,人大分家,这是免不了的。”
可是老二就大不一样了:“人往高处走,水往低处流,你看我们老大,只晓得下死气力。心眼是实在的,跟这样的木头墩子在一起过生活,会背时一辈子,不如早点分家,将军不下马,各自奔前程。”
“是啊,十个指头有长短,山上树木有高低,一娘养九子,九子九个样。如今这年代,有本事吃干的,无本事吃稀的,各凭各的本事。分家时可不能把好田好地分给他,我们是老幺,应把事先说明,可不能含含糊糊。”老二俩口子商量了半夜。
第二天便拍了板,老大俩口毫无争议。顺顺利利地把家给分了。老二得了老庄院子九间房屋和门前门后好田地共计三十亩;三条耕牛,留了两头,只剩一头又老又瘦的瘦犍子牛分给了老大;到后沟去的那块叫做“螺丝地”的十二亩薄地,分给了老大;那里有一坐原先种吊庄子地的草棚,也顺便分给老大住。就这样老大俩口子牵着老黄牛拎着铺盖卷。几件粗重的农具,几件锅碗烂瓢出了老庄子。
乡亲邻舍看了很不过意,说这简真是撵出来的。这家给老大送一斗谷,那一家又给五升麦,周老大俩口自是千恩万谢。他们的吊庄子草棚正在“田道桅子”跟前。过去这里有一根桅杆,上挂避风灯,每晚点亮为行人照路。自从周孝全搬来居住,这点灯上亮的事,他们全包下来了。
有一天来了个外乡人,长的黑矮壮实。走路踏得地皮“咚咚”直响。他自称“河南人”,老家住在黄河边,发了大水,全家人都被洪水冲走,田地家园都毁了。他是到外地办事,才躲过了大难。没有了亲人,也失去了家园,只好出来帮人打短工,混口饭吃。周老大俩口本来心地善良,就把那人收留了,并当成自己亲人一样看待。
转眼过了半个月,忽然有一天,那个河南人对周老大说:“你这个‘螺丝转顶’地有一二十亩,阳光好土质好,大沟引过来的水很充足,我们何不把“螺丝地”都改上田,从河里一直上顶。每年要多收百十谷哩!”周老大为难地说:“我早想过这事,好是好,只是我当前一无人力,二无钱财,哪里改得起哟,何况年尽岁毕,时间也来不及,赶不上明年插秧,还耽误种地。”
河南人说:“周家兄弟,你全家待我这么好,我总要设法报答呀,别的事我帮不上忙,我有的是力气。改田这件事,你就交给我。也无须你再抽人帮忙,只把你那条老黄牛搭给我做伙计就行了。保证你明年三月栽秧。”
周老大半信半疑,反正事很简捷,改得好,有田种,改不好,有地种。
从腊月初开始,河南人每天赶了牛下河滩,从山根下一趟犁过来,又一趟犁过去。反反复复犁了一个月。到了腊月三十,周老大借了几斤肉,杀了两只鸡,一家大小五口,加河南客共六个人,围在一张柴桌上吃团年饭。周老大客客气气地说:“客官,那田改不起来就算了,明年还是种旱地,凭你一人一牛,要改那一方田,也不容易,莫把你累坏了。”
那河南客笑笑说:“周家兄弟,离插秧还有几个月,来得及。”
第二天大年初一他也不歇,又赶了牛在河滩边山脚下犁。仍是一趟犁过来,一趟犁过去。
到二月间了,河南客催周老大按二十亩田的面积下谷种。周老大心想到现在一个田也没改来,下谷种秧往哪儿栽呢?那河南客只是催。
周老大碍不过脸,只好借了一斗谷种,就在河南客犁了两个月的山脚下,在门后河沟,扒了个梗子,堵了水,下上谷种。等到三月中,山青了,阳雀子也叫欢了,桐子花也开了。土池里的秧苗又粗又壮,长得齐扎扎。田还是没改出来,河南客还是赶着那头老黄牛,仍在不停地犁,现在已犁上螺丝尖顶了。
这天傍晚,河南客早早收了工,把牛赶回牛棚,割了一大捆嫩嫩的青草给老黄牛慢慢地吃。
他又对周老大说:“周家兄弟,明天插秧,你多请些人,”周老大心想,我的天,请了人来把秧插在旱地上呀!却也不好说啥。
河南客笑着说:“我知道你不放心,你只管去请人明天来插秧,误不了事。”周老大半信半疑,但他还是把人请好了。
第二天一早,天还不亮,周老大心里着急,睡不着。连忙爬起来到外面,朝山坡上一看,真叫傻了眼。星光下,螺丝转顶层层一畈梯田,清清的水,倒映着满天星光。周老大高兴得跑回草屋去喊那河南客,早不见人影了。他这才想起昨晚上做的那个梦:河南客是鲁班仙师,是看他平时行善,如今已被兄弟算计,是专程来帮助他的。
有了这畈田,以后世代相传,也是一份丰厚产业。那条老黄牛,苦役过重,死后安埋在螺丝顶上田中间,培座坟,它给周家创了世代基业。周老大想到这里,急忙爬下,望空叩头谢恩。
随即跑到牛棚一看,那老黄牛果然累死在地。周老大在栽秧这天,另外请了几个人在螺丝顶田中间深深地挖了个大坑,把牛葬下去,培了一座大坟包,世代相传,直到“农业学大寨”时,才把牛坟平掉,扩大了半分田面。
(摘自《官渡民间故事》)
王洪贤讲述
陈德明整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