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 杜 勇
我与狗结缘、结怨,还得追溯到中学时代。
我家距学校有三四里路程,期末考试的第一天时间特别紧,上午考语文,下午考数学。母亲怕我中午不能赶回家吃饭,早上就给我烙了个碗口大的烧饼塞在书包里。走到半路上,我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,扭头一看,不是人是一只狗,准确地说,是一只纯白色的小公狗,脏兮兮的,眼睛盯着我的书包,吊出来的长长的舌头上涎水直滴……我想,它是饿极了。于是,我把烧饼取出来给它掰了半块,它一嘴就吃了,还是紧跟着我。我带狗上学会挨整,干脆把另外半块也给它吃了。我想我书包里没有了烧饼,它就不会再跟我了。谁知它吃完了烧饼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,并且跑得还快些了。这只狗真难打发!这时,我觉得这是一只喂不饱的狗。我顺手在路上拾起一木棍打它,把它撵得远远的,自己快步向学校跑去。
晚上母亲见我狼吞虎咽地吃饭,便问我为啥吃了烧饼还这么饿,我说烧饼给狗吃了,而那狗还不知趣地紧跟着我,真讨厌。母亲说,人恋恩情狗恋食,那狗还会恋你,这是狗性。
第二天放学回家,那只狗果真又跟上我了,撵也撵不开,一直跟着我到了家,并且表现得很温顺。这时,怜悯之心油然而生,我觉得这是一只可怜的小狗。于是,我决定把它养起来。
几天后,我们家掀起了“驱狗运动”,姊妹们都谴责我不该把人饭给狗吃,家里的人都吃不饱为啥还要养狗?谁愿意养狗谁就把自己的饭给狗吃!为了缓和家里矛盾,我只好每顿少吃一碗饭,大家的怒气才算消了。
这只狗也没有白养。一年之后,狗毛长顺了,并且白得透亮,走路轻快有力,眼睛放射出—种威慑的光,透着成年公狗的刚阳之气,成了很多母狗心目中的“白马王子”,可它对周围大献殷勤的母狗都不屑一顾,总是高翘着头在我家进进出出,像个忠诚的卫士。我每天上学放学,它都要接送一程,并且对我亲热了又亲热,然后才恋恋不舍地回家。这时,我觉得这是一只可爱的狗。
一年之后,在山上住的表哥到我家作客,他见了这只狗也赞不绝口,一直夸奖这是—条好狗。临走时,表哥突然向我提出要带走这只狗,为他看家护院。虽然舍不得,但我不能为了这只狗得罪表哥,于是把这只狗送给了表哥。
又过了一年,表哥结婚,我去贺喜。刚进他家院子,这只狗突然从我背后蹿出来,龇牙咧嘴,扑上来就在我右腿上咬了一口。我捂住伤口,鲜血从指缝里溢出来滴在地上,把地染红了一片。“瞎了狗眼,连我你都咬!”我狠狠地骂道。表哥听到骂声从屋里出来,把这只狗狠狠地揍了一顿,这只狗才没有再来咬我。这时,我觉得这是一只恶狗。
从此,我也就再没有去表哥家了。
在渐渐要淡忘了这只狗的时候,从山上传来消息说,这只狗死了。表哥娶了表嫂,家里有人料理,很快就富起来了,村里人还选表哥当了村长,表哥当了村官也有了些霸气,那只狗随着变得更凶了。村里人见表哥养狗可以看家护院,也都养起了狗。可表哥家的狗见了别人家的狗就扑上去撕咬,一直咬个半死。为狗咬架,村里的人几乎都同表哥吵过嘴。村里人说,表哥家的狗是狗仗人势,专门欺负别人家的狗。表哥说,狗知道啥呀,要怪就怪别人家的狗没本事,咬不赢他家的狗。
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,表哥家的狗悄悄地死在村口路旁,僵硬的狗尸上落下一层薄薄的白雪,使这只纯白色的大公狗死后更显得白得刺眼。这只狗死不瞑目,狗眼还睁着,似乎还会跳起来咬人。至于狗是怎么死的,众人说法不一:有人说,是村里的狗群起而攻之,把它咬死的;也有人说,是山里一种比狗更凶的狼要吃肉,把它咬死了;还有人说,是它咬人时人家用打狗棒把它打死的……总之这只狗身上伤痕累累,血迹斑斑,死得很惨。
这只狗咬人又咬同类,乱伤无辜,死得活该!听到狗死的消息后,我想起自己曾被这只忘恩负义的狗咬过,感到出了一口一直积压在心头的恶气。母亲却心平气静地说,狗经得起祸,经不起福,所以狗命很贱,也很短。这就是狗命!
从此,我不再养狗,也不再宠狗。
(作者单位:十堰市广播电视报社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