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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 棋
发布时间: 2003-12-09 00:00 来源: 编辑:admi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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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★乡村物语之七
卢家波
  
  乡间的棋局随时可见,夏日的大树阴凉下,冬天的太阳坡里,找块带颜色的石头,在地上横竖划几条道道,拾几颗石子,折几截树枝,往地下一蹲,就摆开了战场。棋的花样也多,最常见的是“成三棋”、“憋棋”,也有一种称呼不大雅的棋叫“狗卵子棋”,小孩子最喜欢下了,这棋的形状像一个“用”,只是下面多出三个圆圈,一方把对方的三个子都逼进了圆圈里,这人就输了,胜的一方会幸灾乐祸地说:“你吃了三个狗卵子”,算是对输者的一种惩罚吧。这些都是民间的、摆不上台面的棋局,但同时也是普及面最广,老少咸宜的智力型体育活动,老到七老八十,小到三五岁,都会下棋。这些棋局也不知是谁发明的,反正代代相传,乡村没有别的什么体育娱乐项目,就只好用这些棋局来打发时光了。
  也有正儿八经下棋的,主要是象棋。跳棋太简单没意思,只有老太婆喜欢下,围棋太高雅,又浪费时间,所以这两种棋在乡村都吃不开,只有象棋既能速战速决又马嘶炮轰的热闹,就在乡村大行其道。,搬个小板凳,把棋盘放在阶沿上、大树下,刚开战就围过来一圈人,密匝匝的人头把棋盘都遮严了。下棋的人不急,倒急坏了观战的人,这个说跳马那个说横车,另外一个说,臭棋,架炮才对,争得面红耳赤,但对局的人却把一颗棋子拿在手里久久不落,观战者恨不得把棋子从他手里夺过来,按自己的想法走。下这种棋的人顶多只是“业余爱好者”,真正的棋手却是像汪老头、龙医生那样的“棋痴”。
  汪老头那时就有八十或九十岁了吧,光头却留着一部雪白的齐胸长须,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。他是摆棋摊的,整天都在小镇的石板街上摆一副象棋,对面放个小板凳,等着人来应战。奇特的是,他竟然用一只大号的铁钉把“老爷”牢牢地钉死在大营中,只要谁能把“老爷”将动了,他就认输,一元一盘,残局全局都可。小镇上很多自认为高手的人都坐在了那张小板凳上,但无疑都败下阵来。时间长了,就没有人来应战了,但汪老头仍然天天把棋摊摆上,就那么枯坐一天一盘也没下着。他仿佛不是为了下棋,只是为了看那些棋子或者说给棋子们晒晒太阳。直到有一天汪老头没出现了,人们才知道他已经乘风归去。
  龙医生村卫生院所的正规医生,医术和他的棋术一样高明。龙医生爱棋如命,没有人和他下的时候,他便和自己下,一次一个病人半夜去买药,听见龙医生屋里“将”声一片,进去后,却发现只有龙医生一人,感到奇怪,于是四处谣传龙医生和神鬼下棋,龙医生听了也不理会。只要有合适的人,他能连续下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睡,仅需浓茶一罐开水若干壶。他下棋有许多讲究的,他平时邋遢,袄袖口经常结着一层油壳,但下棋前却一定要洗手。落子前手摸到哪一颗子就走哪一颗,决不改变,落子也轻手轻脚,决不像有些棋手一样把棋子掼得啪啪响,和他对奕的人如果掼棋子,他当场就会收棋免战,他说,棋子是有灵性的,决不能掼。但他也有一个“毛病”,就是喜欢把对方的兵马一网打尽,不吃完最后一个卒子,决不会把对方将死,他的这种棋风很多人都不喜欢,困为这样做太不给对手面子了。所以到后来,没有人和他下棋了。龙医生后来主动辞职回家务农了,因为他喜欢下棋,而当医生要经常给人看病没空下棋,所以他干脆不当医生了。乡亲们都替他惋惜,好好的铁饭碗被他自己丢了,不可理喻,由此找到了“荒田的棋子败家的牌”的有力佐证。
  现在的乡村,斗地主的多了,打麻将的多了,下棋的反而少了,棋风日下,倒挺怀念那些只有棋的时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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