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次听到别人当面说,云儿,你好高傲哦,缘于不久前的一次相聚,居然是敏儿说的。
云儿当年在乡镇卫生院上班时,敏儿是乡政府干事,也是云儿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。她比云儿大几岁,性格开朗活泼,大大咧咧的。不管任何场合,只要有人对云儿有言语冒犯,她一定会帮云儿还击。云儿很感激,敏儿说,好朋友就要两肋插刀。那时,云儿对敏儿充满着崇拜、欣赏、欢喜。因为云儿的性格太文静了。
故友相见,欣喜万分。几年未见,敏儿性格越加豪放,泼辣程度越发升级,毫不逊色重庆火锅。风趣的、幽默的、砢碜的、损人的……信手拈来。都说女人爱八卦,敏儿谈起故交老友的历史和现状如数家珍,门儿清。云儿再来佩服敏儿的交游广阔,更惊异于她精力充沛、活力四射,对生活充满了无限热情。敏儿不经意地说,你好高傲吧,谁能跟你一样。敏儿怎么会有这样的看法?天呐,原来敏儿也这么看云儿,只是当年没说。
高傲是什么,云儿未知,云儿从来不觉得自己高傲。
云儿千禧年从县卫校毕业,就职于那个偏远的乡镇卫生院。那时候科技极其落后,没有网络,没有手机,电视是最大的消遣,电视只能看七八个频道,剩下频道全是雪花 颤抖。那时的乡镇卫生院没有保底工资,一般医护人员按绩效挣工资,接诊病人多,开检查单多,开处方多,做手术多,各项累加提成就多。这种制度硬生生逼着好好的医生去当商人。在那个没有医保的年代,老百姓不敢看病,迫不得已才能就医的人,除了急诊一般不会找稚嫩的陌生的面孔诊疗。云儿太年轻,在陌生的异乡,在生疏的岗位,经常拿不回正常的工资。
那时的云儿是痛苦的,矛盾的。理想在现实面前击得粉碎;那时的云儿是开心的,灿烂的,毕竟二十岁的青春年华,烦恼是短暂的;那时的云儿是迷茫的,如玻璃上的蚊子,前途光明,没有路。初入社会,完全找不着北。年少的心,既装不下也装不进俗世的尘。活得超清爽。别人告诉她逢年过节要给领导送礼、年终评先表模要拉票,她嗤之以鼻;工作之余不八卦,也不打麻将和纸牌。唯一的喜好就是晨跑、看书和听音乐。而这点不是爱好的喜好在当时是那么的不接地气。背后大家说她傻帽、孤僻、清高,更多的人则不屑一顾地说她高傲。而她连高傲是什么都不懂。更别谈褒贬了。云儿只是按照本真活着,简单而纯粹。其实她内心也曾焦虑过。能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谁不想啊!看着别人举着酒杯抑或摸着麻将、聊着八卦,插科打诨、嬉笑怒骂那么随性、那么从容,氛围如此和谐,好似人生也不过如此。她心里总觉得好像缺点什么,至于缺什么却说不清。其实云儿心里憋着劲、装着苦呢,家里姐弟三人上学,父母务农的双手常常顾此失彼,好不容易当老大的云儿出来上班了,境况差得对父母没有一点儿帮助,这是藏于心底之痛。卑微啊!因了过分的微,很多时候她不会主动地融入人群;因了过分的微,她聊天不会深入别人的家长里短,更别说搬弄是非了。很多人把云儿当作另类,幸亏有敏儿,经常和云儿谈天说地、嘻嘻哈哈,消解了云儿很多的苦闷。
很幸运,没过几年,云儿参加县里的招聘考试,考进了县城的事业单位,从此改了行,不当医生,也拿上了财政工资。这时的云儿工作不仅卖力,还干得得心应手,生活的黑色帷幕慢慢透出亮眼的光。但云儿还是从前的云儿,个性没变,但吃苦耐劳、奋发上进的心比以前更强。敏儿也通过工作调动进了城。
人到中年,因了忙忙碌碌的生活,大家很少碰面。偶尔一聚,酒酣耳热下说出了真心话。云儿在尬笑之余,突然发现,不论褒贬,今天这个高傲不刺耳。因为今天的她和她们眼中的她的高傲如此相配。尽管中年的她依然活得清爽,但内心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兵荒马乱。不羡慕谁,不嘲笑谁,更不贬低谁。永远的花是花、草是草、大树是大树。而她只希望自己能兼具草的韧性花的芬芳。夜空中的繁星不是每颗都亮眼,正因为这样,夜空才更深邃、更灿烂吧!
云儿对自己说,余生,请继续高傲地活着!(作者:月玲珑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