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竹山挂职之前,对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,偶尔从地图上看到这个偏居鄂西北的山区县,离省会武汉比较远,远没有我老家黄冈来得方便。
到竹山的第一天,在城南“五福临门”餐馆吃午饭,刚落座就听见服务员倒茶水时说着一口标准的“黄冈话”,着实让我感到诧异,还能在这么远的小县城遇到老乡?
第一个周末,友人约我下乡,车行十多公里就来到位于圣水湖畔的上庸镇,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移民新镇。但更让我欣喜的是,集镇上的一条马路边赫然竖立着“浠水街”的醒目路牌,在上庸文化旅游区游览时,“黄州会馆”也让我这个黄冈人惊喜不已。
后来才慢慢了解到,鄂西竹山与鄂东黄冈其实渊源不浅。历史上,湖北竹山、竹溪,包括邻近的陕西平利、白河一带有过好几次较大规模的移民迁徙,上至明末清初的湖广填四川,后有太平天国运动的避祸民众,最近一次是1940年代的抗战时期,大批黄冈人迁居竹山。
这些移民老乡来到竹山,不仅带来了一些物质财富,也带来了故乡的口语方言、生活习俗。说话上,两竹及郧西、白河一带的很多口音与鄂东黄冈极其相似,在湖北方言地图上同属江淮官话区,形成局部的“方言岛”。
比如在习俗上,“鸡子叫、狗子咬,半夜团年黄州佬”,指的就是很多黄冈人三十早上吃团年饭的习惯。另外,“竹山牌子锣”作为十堰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,原名叫“黄州点子”,也是早年迁居竹山的黄冈人带到竹山的娱乐方式。
据说,新中国成立前竹山城关、田家坝、官渡等地都建有黄州会馆,是专供黄州人集会的场所,著名的“王三盛”也是黄州人。
由此可见,竹山与黄冈早有缘分,我这个黄冈人来到这里一点也不见外,很快就适应下来。
在竹山工作、生活,经常被问及如何解决吃饭的问题。毕竟“人世间,唯有美食和爱不可辜负”。林语堂也曾说:人世间如果有任何事值得我们郑重其事的,不是宗教,也不是学问,而是吃。
不过对我来说,吃饭貌似从来不是什么问题。不挑食的胃,随遇而安的心态,可以在食堂连吃三周不腻,也喜欢隔三岔五地到街头巷尾各种小吃店觅食。
在吃的方面,竹山人不讲究,也不将就。竹山地处秦巴山腹地,鄂豫陕渝四省边界,物产丰富、食材优越,对很多当地老百姓来说,自产自给、就地取材的生活已经延续了很多年,有过“苞谷果腹”的日子,却也追求极致新鲜的食材。在竹山街头,现宰现买的“活鸡子”,挑担贩卖的农家蔬菜,都是稀松平常的景象。
竹山的饮食习惯融合了鄂川陕口味,同时也根据本地环境和物产条件形成了独特的风味,让人垂涎欲滴的柳林腊肉、酸辣椒木耳炒土鸡、郧巴黄牛肉,以及懒豆腐、合渣饭、羊肉火烧等小吃都是极具地域特色的竹山美食。
“宁可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”“无肉使人瘦,无竹使人俗”。竹山因竹得名,山中老百姓家的房前屋后都生长了不少竹子,竹笋更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食,竹笋可炒、可腌、可晒干再炖,好手艺的竹山厨嫂总能用它搭配做出一道道不同风味的美食。
值得一说的是竹山非遗美食“合碗席”,在竹山县乡村,每逢过年或宾客来临或红白喜事,农家都有这样的繁忙景象:厨师们忙着将猪肉、牛肉、鸡肉、鱼肉等食材分割好后,开始煎炸蒸煮,为宾客盛上“合碗席”这一丰盛的佳肴。
很多时候,美食就是一味乡愁。在竹山,除了能在烟熏火燎间感受到“远人村,墟里烟”的宁静,更能从原生态的食材中体会何谓“人间有味是清欢”。
竹山人实在、热情、淳朴、厚道,第一印象如此,相处久了更觉得如此。和竹山人打交道,没什么心理负担,因为竹山人说话、做事都比较耿直,很少拐弯抹角,也不喜欢搬弄是非。
竹山人的热情,尤其体现在餐桌上,不断地给客人倒酒夹菜,让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往往左右为难,都吃吧,几块“条子肉”能让你一周都不想碰荤菜,不吃吧又怕影响主人的盛情。后来我倒学会了一招,“不拒绝”的同时尽量“慢慢吃、少动筷”,把主人的热情和自己容量有限的胃都兼顾到。
在竹山,接触到的人大都比较友善,街头骂人打架的事情一次也没碰到过。有一次在轻土坝的桥上看见有人“提线钓鱼”,觉得有意思,就掏出手机拍了几张,钓鱼大哥赶忙用商量的口气跟我说,“兄弟,打个商量,不拍好不好!”我也赶紧笑脸应和,这若是在武汉,恐怕就没那么好说话的人了。
在另一篇文章中,笔者用了狠人、板人、庸人三个词来描述传奇“老乡”张振武的性格,“狠”是敢闯敢干、爱憎分明的意思,板人是指很多竹山人祖籍在黄冈,有着黄冈人“性情耿直”的一面,不过现实中的竹山人,倒更多秉持“中庸之道”,讲究“和谐至庸”。
山河不足重,重在遇知己。在竹山两年,幸遇了很多有缘人,特别是结识了不少竹山文化人。别看竹山是山区小县,但历史文化底蕴深厚,堵河文化、女娲文化、上庸文化、隐逸文化、十星文化在这里交相辉映,也培育了许多本地乡土文人,他们性情飘逸、执着于事,易于相处。
在小雪的傍晚,与三五个竹山友人相约,到乡下的阡陌农舍,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,开轩面场圃,把酒话桑麻,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。
竹山,因山而名,因水而灵。生活在此,推窗见山、出门看水,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浓浓的乡愁味。
从竹山穿境而过的堵河,如同一条清纯俊美的女儿河,披着如丝如缕乌云般的秀发,逶迤于的崇山峻岭间,沿河两岸散布着一幢幢古色古香的庸派民居,每当夕阳西下,炊烟袅袅,如同梦里老家。
喜欢在周末的清晨,漫步于堵河岸,看青青河边草,听着蓝牙耳机里播放罗大佑的《乡愁四韵》,感受山城的烟雨蒙蒙。又或者在夜幕降临的时候,坐在桥下石墩上,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,感叹逝者如斯夫。
让人着迷的不仅有碧水深流,还有满眼苍翠的如黛青山,不同于鄂东黄冈起伏不平、丘陵居多的山,竹山的山巍峨绵延,一座接一座,让你永远不知道山的那一边有没有住着神仙。
每当乘车穿行在竹山南部,总能想起“我看青山多妩媚,料青山看我应如是”,“桃源定在深处,涧水浮来落花”等古人笔下的诗词佳句。或者登上九华山,感受“踏破白云千万重”的大气;在官渡河畔,若有“天子呼来不上朝”的豪迈。
在基层工作虽然很忙,却也能在闲暇的时候,去乡下感受“狗吠深巷中,鸡鸣桑树颠”的闲适,偶尔在武陵峡的桃源深处,远离尘世喧嚣,过半天一瓢饮一箪食的生活,体验陶渊明笔下令人神往的归隐世界,未尝不是一种快意。
时常在想,城市里灯红酒绿、忙忙碌碌、摩肩接踵是生活,乡野里葛布麻衣、清风朗月、青山绿水也是生活,如果能做个囊有钱、仓有米、腹有诗书的“山中宰相”,又抑或是身无病、心无忧、门无债主的“地上神仙”,不也是很好的际遇安排。
“人生到处知何似,应似飞鸿踏雪泥”,当年,苏轼出夔州返京师,在途径上庸旧地写下《上堵吟》时,他大概不会想到后来有一天,会在千里之外的黄州待上四年时光。
每个人的一生,都是一次远行,昨天的故事已背在行囊,明天的希望还在路上,不知在哪个路口还能相遇。在竹山两年,时间不长,但对我来说无疑是一段美好的时光,此地、此人、此情,此生都不会忘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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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洋,湖北黄冈人,现居武汉,近两年工作、生活在竹山,深感堵河流域古庸文明、秦巴文化底蕴之深厚,女娲补天、武陵桃源传说的神奇,绿水青山、绿松玉石等资源的璀璨夺目,故作此文,以期交流。
杜登艳,竹山县融媒体中心记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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